正月十五天没亮。

我被窑洞外的鼓声吵醒。

爷爷正在院门口磨钹。

“快起来，娃娃，要闹社火了。”

打社火

男人们赤膊绑红腰带。

像黄土里长出的红高粱。

牛皮鼓震得山梁发抖。

碎娃们捂着耳朵笑。

王老汉踩着高跷走过场院。

比老槐树还高半截。

转九曲

奶奶带我去转灯阵。

三百六十五盏麻油灯。

在河滩摆成八卦图。

“跟着走，别回头。”

她往我兜里塞熟鸡蛋。

说能消灾保平安。

剪纸谣

二月二龙抬头。

邻家婶子剪窗花。

红纸屑落满土炕。

“这是鱼钻莲，那是蛇盘兔。”

她手指翻飞像燕子。

窗棂上开出牡丹花。

送粪节

惊蛰前要送粪。

毛驴车排成长队。

父亲把粪肥撒进梯田。

“土地爷饿了一冬天。”

新翻的泥土冒着热气。

像刚出笼的黄米糕。

酸曲会

八月十五打枣时。

对岸传来信天游。

“骑白马，跨洋枪……”

放羊汉站在崖畔上。

歌声被风吹得忽近忽远。

山谷抱着余音打盹。

收秋咒

收割前要祭山神。

母亲用麸子摆图案。

“东山西山都丰收。”

她对着四方作揖。

镰刀捆着红布条。

割谷时沙沙作响。

压饸饹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升天。

全村人都来压饸饹床。

木杆吱呀吱呀叫。

饸饹丝落进沸水锅。

冒起白茫茫的蒸汽。

像冬天在窑洞里哈气。

守岁夜

年三十围坐火炕。

听爷爷讲古经。

“咱这搭以前是边关。”

炭火盆烤着土豆。

窗外雪花斜着飘。

把灯笼染成暖黄色。

老规矩

这些事城里见不着了。

表哥说这是封建迷信。

可每当锣鼓响起。

总觉得黄土在说话。

那些老规矩不是束缚。

是祖辈写给黄土地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