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像轻纱，漂浮在水面上。岸边的水草还挂着露珠。早起的白鹭，单脚立在浅滩。它在等待游过的小鱼。

河水是清凉的。把脚伸进去，能感到温柔的抚摸。河底的鹅卵石，被水流打磨得光滑。阳光穿过水面，石头上泛起斑斓的光。

这里曾是我们的乐园。

夏天午后，孩子们像下饺子般跳进河里。水花四溅，笑声飞扬。我们在水中比赛憋气。睁开眼，看到小鱼从指缝溜走。河面上漂浮着游泳圈，还有自制的小木船。

河岸堆着我们的衣服。像一座彩色的小山。大人站在树下喊：“该回家啦！”我们假装听不见。直到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

洗衣的妇人来了。她们挽起裤腿，站在青石板上。棒槌起落，发出有节奏的响声。肥皂泡顺流而下，像透明的珍珠。她们聊着家长里短，笑声惊走了蜻蜓。

傍晚的河最温柔。

炊烟从屋顶升起时，老人们在河边散步。他们背着双手，慢慢走着。遇到熟人便停下聊几句。说的都是庄稼的长势，儿孙的近况。

钓鱼的人还坐在老地方。鱼竿斜插在泥土里。他并不在意能否钓到鱼。只是享受这份宁静。水桶里只有浅浅的清水。

夜色渐浓，河床里升起蛙鸣。起初是试探般的几声，很快就连成一片。萤火虫在芦苇丛中飞舞。它们的光点，和天上的星星呼应。

这条河见证着四季。

春天，柳絮飘满河面。像一场温柔的雪。孩子们用柳枝编草帽，在河滩上奔跑。

夏天，暴雨让河水上涨。浑黄的急流奔腾而下。没过石阶，漫上草地。雨停后，我们折纸船放入水中。看它们摇摇晃晃地远行。

秋天，梧桐叶片片飘落。在河面上排成队伍。蚂蚁把它们当作渡船。小心翼翼地从这头爬到那头。

冬天，河水变得消瘦。露出更多的石头和沙洲。遇上下霜的早晨，草叶上都结着冰晶。我们在河边哈着白气，比谁呼出的云朵更大。

河水不停流淌。带走了落花，带走了树叶，带走了我们的纸船。却带不走记忆。那些欢笑的午后，那些安静的黄昏，都沉淀在河底。像一颗颗珍珠，在时光中闪亮。

如今我站在河岸。水中倒映着成长的影子。河还是那条河。清澈，欢快，默默守护着村庄。而我终于明白——它流淌的不是水，是童年。它吟唱的不是歌谣，是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