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秘密基地。不是树屋，不是墙角。是奶奶的方言里。

声音的温度

囡囡，食饭未？

放学推开奶奶家铁门。这句客家话总在油烟机轰鸣里等我。像刚晒完太阳的棉被。暖烘烘扑过来。

奶奶的"食饭"拖着长尾音。"饭"字在喉咙转个弯。变成软糯的糯米团。我在这声音里长大。它比闹钟有用。比妈妈催作业温柔。

楼里飘着各色方言。

302房的东北阿姨喊："瞅你那损色！"整栋楼都笑起来。501房的上海奶奶嘀咕："小囡皮来。"像在念诗。

这些声音。是整座楼的温度计。

声音的颜色

暑假午后。我和奶奶剥毛豆。

她突然说："我们以前管闪电叫'天眨眼'。

我停下动作。想象天空真的在眨眼。调皮地。一明一暗。

那打雷呢？

雷公咳嗦。"奶奶眯着眼。"老天爷感冒了。

我怔住了。原来方言里藏着童话。它让自然变成邻居。让恐惧变成故事。

方言有颜色。奶奶的客家话是夕阳色。温润如玉。楼下湖南话是辣椒红。热烈奔放。隔壁温州话是海水蓝。起伏如浪。

这些颜色。拼出故乡的彩虹。

声音在消失

表哥从大学回来。满口英语。

奶奶，这是trend！"他晃着手机。

奶奶茫然地笑。继续用客家话问："食饭未？"表哥低头刷屏。没听见。

我看见。有条裂缝在他们之间。无声地。蔓延。

班里办普通话比赛。我提到"天眨眼"。全班大笑。老师温柔纠正："要说闪电。

我张张嘴。突然不会说话了。

那些美丽的方言。在标准化的世界里。悄悄退场。像融化的雪人。

我想留住它们

我决定当声音收藏家。

用录音笔收录奶奶的客家话。"落水"是下雨。"火蛇"是闪电。"月光"是月亮。每个词都是星星。在奶奶的声音里闪光。

同学来我家写作业。听见奶奶说："天眨眼了，要落水。

他们惊奇地问："什么意思？

我解释后。小胖说："比'下雨'有趣多了！

我们成立方言小队。记录爷爷奶奶的童谣。那些快要失传的押韵。像找到时间的宝藏。

声音里的中国

妈妈是语文老师。她说：

普通话让你走得更远。方言让你知道从哪里来。

我懂了。普通话是导航。清晰准确。方言是风景。独一无二。

就像粽子。普通话是那根绳。方正规范。方言是里面糯米红枣。千滋百味。

如果所有方言消失。就像星空只剩月亮。虽然明亮。却失去了满天星辰。

奶奶的声音还在响起。"食饭未？

这三个字。是故乡的地址。是血缘的密码。是文化的根。

我会一直回答："食忒了！

让这声音。穿过时间。永远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