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尘埃在光柱里跳舞。他坐在第三排。咬着笔头。眉头紧锁。他在写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

他说。他想成为一名探险家。去世界上最高的山。最深的海。他说要在大漠里看星星。在雨林中听虫鸣。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无比的认真。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发光的种子。

我们那时都笑他。笑他异想天开。教室里的风扇吱呀作响。把他的雄心壮志。吹得满屋都是。

后来呢？

后来。我们毕业了。像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带走。散落在不同的角落。

他并没有成为探险家。他成了朝九晚五的普通人。挤地铁。做报表。应对柴米油盐。他去了很多城市。但都是出差。他看了很多风景。但都是从高铁的窗口。

那篇作文呢？大概早已不知所踪。和那些旧的课本、涂鸦的草稿纸一起。消失在了岁月的某个角落。

可我就是常常想起。

想起那个下午。那个咬着笔头的男孩。那份纯粹的、无畏的向往。那份理想。没有实现。但它曾经那么真切地存在过。像一枚书签。夹在了他六年级的那个下午。也夹在了我的记忆里。

如今。我也在人生的路上奔波。有时会觉得疲惫。有时会看不清方向。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他那篇作文。想起他说起理想时。眼睛里闪着的光。

那不是幼稚。那是勇气。是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对世界最真诚的告白。

我们后来都变得“聪明”了。懂得了权衡。学会了计算。理想成了一个遥远的。甚至有些可笑的词。我们把它收了起来。藏在了心底最深的抽屉里。假装忘了。

可是。总会有什么东西。突然把它翻出来。比如一首老歌。比如一片相似的云。比如。我此刻的想起。

它不是遗憾。不是惋惜。更像是一种温柔的确认。确认我们曾经那样热烈地活过。确认那份天真。并没有完全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潜伏在我们的血液里。

它提醒我。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过。并且依然有。诗和远方。哪怕那远方。只是在上下班的路上。偶尔抬头看见的一片蓝天。

那份六年级的作文。或许在物质世界已经湮灭。但在另一个维度。它被完好地保存着。在我的记忆里。它成了一座小小的灯塔。并不指引具体的航向。只是静静地亮着。告诉我。光。曾经存在过。

这就够了。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我收回思绪。心里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温暖。

谢谢你。那个六年级的男孩。谢谢你那篇没有被遗忘的作文。它比我们许多人。都更接近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