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

窗外的香樟树上。

停着两只麻雀。

它们的叫声像小小的石子。

投进静谧的湖面。

漾开一圈圈光的涟漪。

我穿上校服。

推开单元门。

风立刻扑了个满怀。

不冷。

像是被冬天捂了很久的手。

终于变得柔软。

阳光是崭新的。

洒在昨夜的雨水洼里。

变成一滩碎金子。

上学的路变了模样。

围墙根的泥土里。

钻出几株倔强的草芽。

那么绿。

绿得晃眼。

像大地刚刚睁开的眼睛。

广玉兰的枝头。

举着毛茸茸的花苞。

像熄灭的灯盏。

正在被春天一一点亮。

数学课。

老师在讲分数。

我的思绪却飘向窗外。

天空蓝得像被洗过。

一朵云也没有。

只有一只风筝。

拖着长长的尾巴。

在风里游弋。

它飞得那么高。

那么自在。

仿佛拴住它的不是线。

而是地上那个孩子。

银铃般的笑声。

我想起上个周末。

和爸爸去河边钓鱼。

河水清浅。

能看见水草摇曳的影子。

突然。

水面裂开一道银光。

是鱼！

爸爸说那是鲫鱼。

它们也感知到了暖流。

从深水区游到岸边。

寻找食物。

准备繁衍后代。

生命的本能。

在春天变得如此清晰。

最神奇的是操场。

跑道边的樱花树。

前天还光秃秃的。

一夜之间。

缀满粉白的花蕾。

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盒。

体育课上。

我们追逐着足球。

汗水从额头滑落。

滴在草坪上。

那草尖的露珠里。

映着整个天空。

放学后。

我喜欢绕远路。

经过那片老小区。

那里的春天更野。

更自由。

爬山虎的新叶是嫩红的。

像婴儿的拳头。

月季花从栅栏里探出头。

毫不吝啬地绽放。

一只橘猫蹲在墙头。

眯着眼睛。

它的胡须上。

沾着蒲公英的绒毛。

妈妈总说春天容易感冒。

可我觉得。

这是身体在苏醒。

就像蛰伏的种子。

总要破土。

就像南飞的候鸟。

总要归来。

我们脱下厚重的棉袄。

在单衣里伸展开肢体。

感受骨骼拔节的轻响。

夜晚来临。

春天的夜晚是不同的。

星星似乎更近了。

月光如水。

流淌在书桌上。

我翻开日记本。

写下：

“今天。

我发现春天是有脉络的。

它藏在叶片的纹路里。

藏在鸟儿的羽翼间。

藏在我们奔跑时。

扬起的发梢上。”

这个春天。

我六年级。

即将告别小学。

像雏鸟将要离巢。

但我知道。

无论走到哪里。

只要记得这个春天。

记得阳光的温度。

记得青草的气息。

我就永远记得。

生命最初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