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有点冷。

我竖起衣领，往前走着。巷子又窄又暗，只有路口那只坏掉的路灯还在尽职地闪着微光。心，悄悄提了起来。

“沙沙……沙沙……”

什么声音？

我猛地停下脚步，后背一阵发紧。我站着，耳朵竖得尖尖的。哦，原来是风拂过梧桐叶的声音。叶子在地上打着旋儿，弄出点动静。

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影子就被路灯拉得很长，又在下一盏灯下变得很短。我像有两个会变的伙伴，跟着我，护着我。

拐过弯，眼前彻底黑了下来。这一段路，一盏灯也没有。得走快点儿。

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了。咚咚，咚咚。是我的心跳，还是脚步声？有点分不清了。黑暗像一块厚厚的绒布，把一切都包裹起来。眼睛慢慢适应了，能勉强看清路的轮廓。

我开始唱歌。声音很小，颤巍巍的，不成调子。但嘴巴一动，心里的害怕好像就溜走了一点。我唱学校音乐课教的那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真奇怪，明明走在城里的小巷里。

忽然，前面墙角闪过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我吓得几乎要叫出声，一口气憋在胸口。那对亮光也停住了，一动不动地与我对视。我强作镇定，眯起眼仔细看。原来是一只黑猫。它优雅地坐在一个旧纸箱上，尾巴尖轻轻晃动，像是在审视我这个深夜的不速之客。

“原来是你呀。”我小声说，仿佛它是老朋友。

黑猫“喵”了一声，轻盈地跳下箱子，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它好像在对我说：“别怕，这条路我常走。”

我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处，甚至有点想笑。刚才的紧张，现在想来有些傻气。

再往前走，感觉就不同了。

我开始留意起夜晚独有的风景。闻到了谁家阳台飘来的茉莉花香。听见了极远处传来的、隐约的火车汽笛声。看见了某扇窗户里透出的、熬夜温书的暖黄灯光。

这些白昼里被忽略的细节，在夜晚变得清晰而珍贵。它们陪着我，让这段路不再孤单。

我看见了我家窗口透出的灯光。

那灯光暖暖的，黄黄的，像妈妈的眼睛。我知道，妈妈一定在灯下等着我。或许还在为我温着一杯牛奶。

我几乎是跑着冲向那团光的。

手触到冰凉的单元门把手时，我停了下来。我回过头，望了望刚才走过的那条漆黑的小路。它静静地卧在夜色里，和刚才似乎没什么两样。但我知道，它在我心里，已经不一样了。

那条路，曾让我害怕得屏住呼吸。

也让我发现了会说话的黑猫，闻到了夜茉莉的芬芳，听到了远方的火车，看见了别人的梦想之窗。

它还把我安全地送回了家。

我推开门，屋里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一起涌来。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回来啦？洗手吃饭。”

“嗯！”我响亮地应了一声。

关上门的刹那，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那条夜晚的小路，如今看来，仿佛一位沉默而友善的守护者。

那一夜之后，我好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