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的冬天总是湿漉漉的。雨丝挂在青瓦上。我在外婆家的门槛上跺脚。震落了鞋底的红泥。

傩面鼓声

村口突然响起鼓点。我挤进人群。看见戴着木面具的舞者。他们跳跃旋转。彩带像彩虹在飞。奶奶说这是"傩舞"。能赶走年兽。面具刻着三国英雄。关公的红脸特别威风。鼓声越来越急。舞步越来越快。小孩们跟着跑。笑声惊飞了麻雀。

灶台雾气

厨房里蒸汽腾腾。外婆正蒸糯米。大灶台噗噗冒气。她说要做封缸酒。糯米要蒸得晶莹。撒上酒曲装坛。用稻草封口。三个月后特别甜。表弟偷吃糯米团。粘得满手都是。我帮忙烧火。火光映着外婆的白发。她说这酒留着除夕喝。

祠堂烛火

除夕下午去祠堂。祖宗牌位前燃着香烛。大人们摆上三牲。我们小孩磕头。爷爷指着族谱讲故事。太爷爷当过红军。祖奶奶绣花最巧。烛火跳动着。仿佛先人在点头。出门时遇见堂姐。她刚从深圳回来。染了栗色头发。却依然恭敬上香。

团圆盛宴

圆桌摆满佳肴。必须有的八道菜：藜蒿炒腊肉。鄱阳湖的鱼。米粉蒸肉。还有金黄的炸年糕。妈妈给每人夹菜。说吃鱼会年年有余。吃年糕就步步高。外公抿着封缸酒。脸渐渐红了。突然响起微信视频声。舅舅在屏幕里拜年。他在东莞赶不回来。我们把手机放上桌。也算 digital 团圆。

守岁烟火

零点钟声响起。烟花窜上夜空。像撒了一把星星。邻居家也在放。整个村子亮如白昼。外婆给我红包。叮嘱压在枕头下。表弟已经困了。还强撑着数糖果。

回到城里很久后。我还会梦见：傩舞的鼓点。米酒的甜香。烛光里的族谱。这些江西老习俗。就像外婆纳的鞋底。一针一线。把我们的根。牢牢缝在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