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很整齐。

左边一沓用镇纸压着的宣纸。

右边躺着几支用秃了的毛笔。

最里面，是一个深紫色的砚台。

砚台边上，竟有一本厚厚的册子。

牛皮纸封面，用针线仔细地装订着。

我好奇地翻开。

第一页，是工整的铅笔字。

“1965年秋，吾儿学写字。”

下面是一行歪歪扭扭的“人、口、手”。

每个字都像喝醉了酒，东倒西歪。

但每个字旁边，都有红笔认真的圈点。

我一页页翻下去。

铅笔字变成了钢笔字。

醉汉般的字迹，渐渐变得挺拔。

“1978年冬，吾儿获市作文比赛一等奖。”

下面是抄录的整篇获奖作文。

爷爷的批注挤在空白处：

“此处情感饱满，甚好。”

时光在纸页间无声流淌。

记录的主角，从父亲变成了我。

“2008年春，孙儿周岁抓周，紧握毛笔不放。”

“2013年，教孙儿写‘人’字，一撇一捺，需正直。”

最后几页，是几个月前的日期。

“孙儿课业繁重，久未习字。然考试成绩优异，欣慰。”

我的手指停在冰凉的纸页上。

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原来，爷爷从不说“我爱你”。

他却把我的每一次成长，都认真收藏。

我轻轻合上本子。

墨香还萦绕在指尖。

这份沉默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厚重。

它是爷爷用一生书写的，最深情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