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来一抹霸道又缠绵的香气，像除夕的爆竹一样不容忽视。那是榴莲的味道。它带着热带阳光的炽烈，闯进北纬的寒冬里。有人说它臭，有人念它香。恰似岁月，冷暖自知。

春节是聚散的剧场。火车站台拖着行李箱的滚动声，高速公路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厨房里油炸丸子的滋滋声。这些声音编织成一张网，网住每一个归心似箭的人。母亲从冰箱取出冻了一夜的榴莲果肉。她说，知道你今晚到家。黄色的果肉在白瓷盘里，像一轮小小的月亮。

为何偏是榴莲？它外壳坚硬，长满尖刺，仿佛生活的铠甲。内里却柔软如棉，甜糯似蜜。正如这一年，我们披荆斩棘，不曾低头。却在亲人的目光里，瞬间柔软。姑姑说，榴莲留连，是留住好时光。表哥接话，也连着每颗心。

剥开一颗榴莲需要耐心。从纹理处下刀，轻柔撬动。稍有不慎便会伤到手，也伤到果肉。父亲的手很稳。他说，跟贴春联一样，急不得。就像生活，有时需要猛火快炒，有时需要文火慢炖。榴莲的香甜在舌尖爆炸时，所有等待都值得。

阳台上烟花升空。孩子们捂着耳朵尖叫。夜空被染成紫色，金色，红色。像打翻的调色盘。表妹举着榴莲酥跑来，馅料烫得她直吹气。奶奶笑着递上凉茶。这样的画面，普通又珍贵。城市禁止燃放爆竹多年，但团圆的喧闹比任何爆竹都响亮。

电视机里春晚还在继续。小品逗得满屋大笑。榴莲蛋糕端上来时，钟声快要敲响。奶油上插着巧克力做的“福”字。堂弟偷偷舔掉一角，被姑姑轻轻拍了下手。他吐吐舌头，把最大的一块递给爷爷。窗外，有零星的雪花飘下。

新年钟声敲响时，手机震动不停。祝福短信塞满收件箱。老同学发来照片，在南洋的榴莲园里举杯。他说，异乡的春节，咬一口榴莲就当回家了。我回复，留连美味，更连着你我。天涯共此时。

桌上的榴莲壳还没收拾。母亲说要煮水喝，清热降火。这是它的另一面馈赠。仿佛在说，极致甜蜜后，总有回甘的清润。凌晨两点，街上还有年轻人的笑闹声。父亲关掉电视，说该睡了。茶几上，榴莲糖的包装纸闪着金光。

清晨被饺子香唤醒。蒜泥醋汁里浮着香油花。昨晚的榴莲香似有若无，混在腊肉和芹菜的香气里。这是个普通的年初一。又因为那抹特殊滋味，变得不太普通。手机里多了条新消息：”榴莲忘返，更愿你新年绚烂。“ 我会心一笑。

是的，我们以榴莲为媒，传递最深切的祝福。愿你的生活如榴莲，外壳坚强，内心柔软。经历时或许百味杂陈，回味时终将甘之如饴。新年的阳光照进客厅，那盘没吃完的榴莲，像小小的太阳。